精彩小说尽在A1阅读网!手机版

老板小说 > 其他类型 > 裴迹之沈亦谣世子痴情人设要塌,亡妻要回归小说

裴迹之沈亦谣世子痴情人设要塌,亡妻要回归小说

白白的狗 著

其他类型连载

呵。沈亦谣早知道这几年裴迹之的情深似海都是装的。他骗得过所有人,唯独骗不过她。“你装模作样给谁看?”沈亦谣恼了,搬出了新学的许氏语录。“死人的名头就这么好用吗?”裴迹之转过脸来,浓眉蹙起,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怒气,“第一,你现在是个死人了。你的身后名你一点办法都没有,我爱怎么编排怎么编排。第二,我爱怎么装怎么装。你活是我的妻,死了是我家祖坟里埋的亡妻。我挂念妻子天经地义。第三,谁都可以看,唯独你不该看。服丧是演戏做给活人看的把式,是你自己非要凑上来看的。”“还有吗?”沈亦谣压着心头怒火。“有。”看来裴迹之这三年策论应对练的嘴皮子,都用在沈亦谣身上了,“你现在多同我说一句话,这庙里就会多一个人知道我疯了。在大殿人来人往的地方对着空气自言自...

主角:裴迹之沈亦谣   更新:2025-01-05 10:44:00

继续看书
分享到:

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

男女主角分别是裴迹之沈亦谣的其他类型小说《裴迹之沈亦谣世子痴情人设要塌,亡妻要回归小说》,由网络作家“白白的狗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呵。沈亦谣早知道这几年裴迹之的情深似海都是装的。他骗得过所有人,唯独骗不过她。“你装模作样给谁看?”沈亦谣恼了,搬出了新学的许氏语录。“死人的名头就这么好用吗?”裴迹之转过脸来,浓眉蹙起,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怒气,“第一,你现在是个死人了。你的身后名你一点办法都没有,我爱怎么编排怎么编排。第二,我爱怎么装怎么装。你活是我的妻,死了是我家祖坟里埋的亡妻。我挂念妻子天经地义。第三,谁都可以看,唯独你不该看。服丧是演戏做给活人看的把式,是你自己非要凑上来看的。”“还有吗?”沈亦谣压着心头怒火。“有。”看来裴迹之这三年策论应对练的嘴皮子,都用在沈亦谣身上了,“你现在多同我说一句话,这庙里就会多一个人知道我疯了。在大殿人来人往的地方对着空气自言自...

《裴迹之沈亦谣世子痴情人设要塌,亡妻要回归小说》精彩片段


呵。沈亦谣早知道这几年裴迹之的情深似海都是装的。

他骗得过所有人,唯独骗不过她。

“你装模作样给谁看?”沈亦谣恼了,搬出了新学的许氏语录。“死人的名头就这么好用吗?”

裴迹之转过脸来,浓眉蹙起,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怒气,“第一,你现在是个死人了。你的身后名你一点办法都没有,我爱怎么编排怎么编排。第二,我爱怎么装怎么装。你活是我的妻,死了是我家祖坟里埋的亡妻。我挂念妻子天经地义。第三,谁都可以看,唯独你不该看。服丧是演戏做给活人看的把式,是你自己非要凑上来看的。”

“还有吗?”沈亦谣压着心头怒火。

“有。”看来裴迹之这三年策论应对练的嘴皮子,都用在沈亦谣身上了,“你现在多同我说一句话,这庙里就会多一个人知道我疯了。在大殿人来人往的地方对着空气自言自语。”

说罢,裴迹之掀袍一跨,昂首挺胸地走了。

沈亦谣四顾一看,庙里行人皆侧目而视。目送着那个身穿白衣的疯郎君,如一只战胜的公鸡,抖起雄风跨着四方步,仰天大笑出门去。

年逾廿六,裴迹之一改往日在妻子手底下的唯唯诺诺,进入了叛逆期。

两人回梁国府书房后立刻掐了起来。

“你不是要送我走吗?万一我的心结就是希望你成家呢?”沈亦谣拧眉叉腰。

“你能那么好心吗?你活着的时候早就不在乎我了。你能心里挂着我走?”裴迹之冷笑一声。

“万一我真在乎呢?”沈亦谣柳眉倒竖。

“你都说了是万一。我凭什么拿别人家小姐的幸福换你的心结,这对人家公平吗?”裴迹之据理力争。

“你凭什么说赵小姐嫁给你就不幸福了!万一你们真和和美美了呢?”

裴迹之从椅子上转了个圈,背对着沈亦谣哼哼唧唧,“我就是知道。”

沈亦谣飘着转到裴迹之跟前,一把推上裴迹之的发髻,把他脑袋推得往后一仰,“你知道什么?”

“我知道你的心结不可能跟我有关!”裴迹之扶着发髻,眼底喷着火,朝沈亦谣大声嚷嚷。

沈亦谣哑口无言。

她自己都没把握的事,裴迹之凭什么这么说。

她慢慢仰躺在地面上,头顶上是幽幽房梁。

即使是跟心结无关,她也希望裴迹之能过上幸福和美的下半生啊。

沈亦谣半天没说话。

空荡荡的房间,裴迹之只能看见三年来熟稔的黄梨花木床、檀木桌几、山水屏风,还有袅袅而上的残香,唯独不见她。

“沈亦谣。”裴迹之忽地叫了一声,他发觉自己唤出口的瞬间,整个脸都僵了。

“怎么了?”沈亦谣有气无力地从地上搭了一腔。

裴迹之整了神色,瞬间松了口气,语气和缓了许多,“我会帮你找到你的心结的。”他走到地上蹲下,三年的时光将他眉眼打磨出几分成熟妥帖,又留有当年如水般的柔情,“你信我一次。”

沈亦谣心神一摇,裴迹之是长进了,如今他仕途上左右逢源,如鱼得水。都是她亲眼所见,何况她也不该再插手裴迹之的婚事,再怎么也轮不上她操心。

像方才那样的苦口婆心,那样的大动干戈,在成婚第二年发生过无数次。

她是暴躁版的孙权,裴迹之是窝囊版的吴下阿蒙。

沈亦谣松了口,由着裴迹之去了。

总归是要送她走,结果对了就行。

士别三年,裴迹之让沈亦谣大大地刮目相看了一把。

当日,裴迹之神清气爽地起床,整好衣冠。特意嘱咐了沈亦谣在府中好好待着,莫要随他出门。

扬起眉毛,神采飞扬,吹起口哨哼起小曲,“等我回来给你带个好消息。”

靳攸发现他的同僚裴迹之今日格外精神喜庆,处理公务时低低埋着头,偶尔桀桀一笑,像是憋着一肚子坏水。

下了值,靳攸凑上前去,“裴二郎,你有什么喜事?”

裴迹之语重心长地拉住靳攸粗糙的大手,“是你有喜事。”

“我?”靳攸摸不着头脑。

“我已递交了辞呈,谏了你补我的缺,你很快就能高升了。你欢不欢喜?”裴迹之眉飞色舞,唇角是掩饰不住的笑意。

“啊?你?”靳攸嗫嚅着嘴唇,震惊得半天说不出话。

“不要太感谢我。”裴迹之一把搂住靳攸的肩。

靳攸老泪纵横,“我就知道没看错你!”激动得贴着一张老脸就往裴迹之胸口蹭,“你为何突然请辞?”倒也不必为了他做到这份上。

裴迹之伸出一手将靳攸脑袋推开,一手捂唇凑到靳攸耳边,小声耳语,“我要回去陪夫人。”

说罢,背朝着靳攸挥挥手,扬长而去。

靳攸愣愣望着裴迹之的背影,这小子什么时候添的新夫人,竟不请他吃酒。

为了夫人辞官?靳攸摇了摇头,这小子没救了。

没出裴迹之所料,沈亦谣果然生气了。

“你凭什么辞官!”沈亦谣气得跺脚,一脚把香案踢得嘎吱响,香灰落了满地。

“我为什么不能辞官?”裴迹之换了常服,穿了件青绿云纹的圆领袍,抽簪明志,一边啜着茶,似乎早有准备,悠闲地跷起了脚。

沈亦谣双手握拳,用力往下一砸,一连跺了三下脚,“啊!啊!啊!”,把自己弹到了房顶上,“你经营三年才混到如今这个地步,为了这么件事就要辞官?”

一边说话,沈亦谣气得跟个球似地在房间各处弹来弹去。

裴迹之眼睛贼眉鼠眼地乱转,四处在房里找沈亦谣的位置,“什么叫就这么件事?轮回转世,这可是你这辈子最后一件大事了。五柳先生尚且可以为了回家种田辞官,我怎么就不能为了帮夫人下地狱辞官了?”

“你也好意思自比陶渊明,人家生逢乱世,寒士出身,致仕前也是有致君尧舜上的志向的。何况人家死后著作等身,千古留名。”,沈亦谣恨铁不成钢地说,‘良才不隐士,江湖多贫贱’,你出身高贵,不想着如何为众人抱薪,却因这等儿女情长的小事辞官,简直是,胸无大志!”

他在夜里挑灯看案牍,下了多少苦功。沈亦谣是亲眼所见的。

还这么年轻就到了户部实职,又做了侍御史成了天子近臣。

日后是正儿八经要平步青云的。

“我同你,是儿女情长吗?”裴迹之忽地敛了神色,异常谨慎地发问。

沈亦谣被堵住了嘴。心头一颤。 他还对自己有情吗?

还是因为歉疚?


沈亦谣去了灯堂。

其实趁裴迹之睡着,她已来过此地两次,轻车熟路。

婚后第二年,她腹中有了一个小小的孩子。四个月后,法华寺多了一个小小的牌位。

她用自己透明的手抚上那孩子的牌位,人死之后,不过一抔土、一把灰、一张木。

那次流产之后,沈亦谣身体没养好。再也不能有孕。

沈亦谣不敢想,若是那个孩子平安降生,结局是否会不一样?

若有一个孩子,裴迹之现在不会那么孤单。

又或者,有儿女绕膝,他们的感情或许不会恶劣成那样。

沈亦谣一哆嗦,甩了甩头,别想。

别想,少牵挂,她终究是要走的。

从灯堂门口窜出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来,许氏提着自己裙角,一边回头顾,一边悄声地说,“没叫裴迹之那臭小子看见吧?”

梁国公鹤发鸡皮,长须美髯,环住妻子的肩,“哪能呢?他在听观澜大师讲经呢。”

沈亦谣在梁上抽了抽嘴角,做贼呢这两口子。

许氏走到沈亦谣的超度牌位前,沉着脸为沈亦谣点了一盏长明灯,语气仍有几分生硬,“沈氏。我没什么对不起你的。”

梁国公在背后戳了戳许氏的腰。

许氏手肘向外一拐,撇开他的手,“你回来作怪。欺负我们肉体凡胎。我告诉你,我不怕你。”

沈亦谣摸了摸自己的下巴,冷哼一声。

真不怕吗?

那今晚上她房里试试她的胆。

“二郎为你守孝三年,够对得起你的了。”许氏接着说道,“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?梁国府不欠你什么。要是有什么债,什么孽,你来找我。二郎他这三年怎么过的,你要是在天有灵,你要是还有一点良心!你就不该再怪他!”

沈亦谣有些恼了,说到底回来也不是她愿意的!

真当她乐意被锁在裴迹之身边啊!

沈亦谣飘到自己灵牌跟前。

“呼——”烛光一闪,竟熄了。

许氏一惊,从灵牌前向后倒退了几步,捂住胸口,“啊!”

梁国公从后伸出一臂将她搀住。

到底是贵夫人,精神气足,许氏稳了稳心神,腰一叉,上前一步,指着沈亦谣牌位叫道,“沈、沈氏!我告诉你,我不管你是什么妖魔鬼怪,总有法子降得住你。”

梁国公重新递来火烛,许氏接过,为沈亦谣重新点上莲灯。

“你要是有点良心,就不该再缠着迹之。”

“呼——”残灯又灭了!

饶是再有心气儿的人,在鬼神面前也有些瑟瑟。许氏朝梁国公望了一眼,双唇颤抖,“她……她……这是恨毒了二郎啊!”

沈亦谣差点被气笑,这老太太是丝毫不会往自己身上找问题啊!

梁国公手环了环许夫人,在她臂上拍了拍,重新点上火烛走到沈亦谣牌位前。

他是文官,年纪已大了,腿脚不灵便,走起路来两膝有些颤抖,腰也微微有些佝偻,将长明灯搁下,缓缓开口,“沈氏。圣人言,敬鬼神而远之。二郎要我们俩向你道歉,如今我站在这里,已有亏一生所学了。当年的事,迹之要和离,要纳妾,最后不都不了了之了吗。你若是因此事心有怨气,我同你赔个不是。”

灯堂的烛影摇摇晃晃,却没有再熄灭。

梁国公想,沈氏应是听进去了。

“你若是真要带一个人走,就带老朽走吧。”梁国公在满殿烛火中模糊了视线,“二郎此生已十分不易,身死魂灭,阴阳两隔。终归是不能跟你纠缠一辈子的。”

梁国公努力站直了脊背,脸色深沉,语气斩钉截铁,“二郎他,终归是要再娶的。我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了。”

是啊,要不是裴迹之的大哥娶了公主,被卷入公主谋逆案丧命,梁国公老来丧子杯弓蛇影,不愿再娶显贵人家。裴迹之是不会娶她这样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的。

他原本,就是驸马爷也当得的。

梁国公和许氏给那个孩子也点了一盏长明灯,同裴迹之那盏残灯并在一起,灯摇影晃,像两个一大一小并列的小人。

许氏默默伫立,润了润嘴唇,难得神色中有几分歉疚,“你是个苦命的孩子。下辈子,再与你娘亲做母子吧。”

梁国公两人互相搀扶着出去了,两个显赫当世的人背影看来甚至有几分寂寥。

沈亦谣垂目看着面前的牌位。

可是我也失去过一个孩子了。

手指缓缓在那灵牌上拂过,至亲,至轻。

来世路,好走吗?能不能给娘亲,引一下路呢?

·

沈亦谣想,其实他们生前就该和离的。

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又不提了。

那是进宝七年三月,离沈亦谣的死还有三个月。

三月天还带一丝还寒的凉意,熙春阁院内的梅花已落,空留余枝。

膝头偎着只狸猫,橘白的长毛蓬松柔软,刚好暖着她隐隐作痛的膝头。

沈亦谣的手刚抬起还没靠近,野奴就闭着眼惬意地呼噜呼噜。

她忍不住笑,反手在野奴头上一敲,“谁要摸你了!自作多情!”

野奴却主动把毛茸茸的脑袋一再贴上来,蹭着沈亦谣的掌心。

绿竹掀开绣金的门帘,凉风灌进来,膝上的猫陡然惊醒,“嗖”一下跳下膝头,钻进了柜子底下。

“野奴除了夫人谁也不亲,坏死了。”绿竹手里拿着一叠账册,走到沈亦谣身边,“檀州几个庄子的管事来过信了,说今年青苗价贵,想改稻为桑,又要多支些银子种桑苗。”

沈亦谣扬了扬眉,“下陵那两个庄子能改,那里地势高,背靠山地。陈埔那里有几块临渠的田可以改,别的不改。父亲去了以后,庄子改到我名下,今年租调就要加三成。让管事预备着多些,别全卖了。”

“正是呢。檀州祖宅那边的李管家也是这么说的。和夫人说的一模一样呢。”绿竹把账册搁在沈亦谣榻上的凭几上,又转身去开花窗,“要不把庄子先寄在姑爷名下吧,公府世子跟老爷一样,不用交税钱,算下来一年能省十几万两银呢。”

沈亦谣白了绿竹一眼,“我看你是活糊涂了。真当我和他还有来年?”

花窗一开,凉风呼呼地往里灌,桌案上宣纸飞起。绿竹又捉了镇纸盖上,神色有几分瑟瑟,“夫人真要和离啊?”


故人的亡魂重归天地。像梦一般。

中元节那天,绿竹已经哭过一场。

当日裴迹之在旁,她没将场面闹得太难堪,毕竟裴迹之这三年苦处绿竹也看在眼里。

如今沈亦谣就坐在她身边,同她温声细语,一如这三年岁月从未发生过。

·

当年沈亦谣去时,只有绿竹在旁。

沈亦谣感了伤风,一连三日倚在船舱的床上咳嗽,体力难支,往日珠圆玉润的脸蛋迅速消瘦下去。

绿竹喂药已经喂不进去了。

沈亦谣快死的时候,已经说不了话了。面色黑灰,唇色苍白。

最后的时候,绿竹双手颤抖攥着沈亦谣的手,咬破了唇,血气从牙关泛出来。

亲眼看着沈亦谣的瞳仁一点点扩散,在自己手心一点点失温。

她也悔恨、也怨怼,如果她早点发现小姐身体不适,下船靠岸找郎中,或许小姐就不会死。

停灵第三日,姑爷才收到信赶到檀州。

她怨恨地看着面前匆匆赶来的锦衣公子,上前推搡,“你走!”

裴迹之神色慌张,伸手就要去掀那棺木,绿竹扑上前将他推倒在地。

“你要干什么!”

“沈亦谣。沈亦谣她怎么会死呢?来的时候还好好的。”

“小姐她不好。她一点都不好!她过得不开心,阖府上下没有一个人在乎她!关心她!你们都欺负小姐,是你们害死她的!”绿竹死命捶打着裴迹之的肩,说出自己从未有勇气开口的话。

“小姐她,她已经没有爹娘了啊!”绿竹跌坐在灵堂地上,发髻散落,珠钗滚了一地。

灵堂里还供奉着夫人老爷的牌位,若是他们在天之灵看到小姐这般被欺负,该多么伤心啊。

沈亦谣父母去后,绿竹一直陪着沈亦谣在檀州和京城之间来回奔波。

母亲死后,沈亦谣一个人在檀州守孝了三个月。日日坐在母亲往日生活的宅院里,不说话,眼神里空落落的,一坐就是一整天。

绿竹就那样看着小姐一个人在院里枯坐,送进去的饭菜总是只用一两口。

绿竹几乎不敢睡觉,她总是怕,一个不注意,小姐就那样随夫人去了。

小姐的眼睛里已经没有生机了,夫人的死,把将她钉在人世间的最后一颗钉子,也被拔除了。

回京城之后,那一日院门没有关好,小姐养的狸猫跑了出去走失了。

小姐扶着门在院门处呆呆地站了很久,最后叹了口气,吩咐绿竹不用找。

她说,留不住。

绿竹觉得,小姐最后那次回檀州,好像已经预知天命了一般。她不愿意留在梁国府,想要回到她长大的地方。

绿竹求了檀州所有的族亲长辈,希望能让沈亦谣葬在檀州,但他们都支支吾吾,面露难色。

已经嫁出去的女儿,哪有葬在娘家的道理。

绿竹只能陪着沈亦谣的棺椁,看着裴迹之将小姐带回困住了她一生的地方。

出殡那天,绿竹从箱笼里翻出自己最贵重的衣裳,悄悄烧给小姐。

她原本是没有资格的,只有死者亲属才有资格烧贴身衣物给死者。

可是小姐已经没有亲人了。

·

沈亦谣用手指轻轻挑着绿竹额前细细软软的绒毛,亲昵地说,“绿竹。你怎么还没有嫁人啊?”

绿竹低着头,压住自己心头的回忆,悄声细语,“嫁人,有什么好的。”

沈亦谣瞧着绿竹清秀的脸颊,好想伸手抱抱她,捏捏她的脸。


沈亦谣仰起头来看他。

裴迹之现在的下颌线异常锋利。唇边一抹轻蔑又志得意满的笑容。

他果真相信自己能胜过在座所有人?

沈亦谣自己心里都有点打鼓。

倒不是她对自己做的诗作没信心,只是自古以来便有文人相轻的传统,诗文品评这种事也是各花入各眼。

他哪来的勇气?

似是察觉到沈亦谣的迟疑,裴迹之浅浅拉了拉腕上红绳,转过头来朝她扬了扬眉毛,眼中闪烁着轻狂恣意的光。快速眨了两下眼。

似是在说,“相信我。”

沈亦谣用爪子挠了挠自己的脸,明明没有五感,却还是觉得面上有些发烫。

裴迹之,现在看起来还挺靠谱的。

王采钧身后的李率等人听裴迹之大放厥词,均愣了一下,各自交换了眼色。

即便不是没有比试的名头,梁国公世子办的诗会,也极有利于他们打响自己的名头。何况沈亦谣不过是一个早亡的内宅妇人,即便大雁塔中诗文是她所作,也有可能只是偶然得之,论起平日治学勤勉,自然还是他们更胜一筹。

王采钧似乎也想到了此端,做作地叹了口气,端了个谦逊的态度,“既是裴郎中所求,那便如裴郎中所愿吧。”

又负手而立在大厅里迈了两步,忽地转过头来朝裴迹之发难,“既是要诗会作比,那如何才算公平?总不能裴郎中自说自话,你说谁优谁便更优吧。”

裴迹之似是早就想到王采钧会有此反应,冷哼一声,“那是自然。既然我要为夫人正名,当然要公正。”朝楼下淡淡扫了一眼,“不知请义恩公主来做评审,是否够公平?”

话音一落,楼下诸士子文人纷纷快速交换了眼神,议论纷纷。

义恩公主以喜好诗文文章著称,不少赶考的举人入京第一件事便是以自己的诗文去拜谒义恩公主。大景朝科考不糊名,入京后要先以文章干谒达官贵人,若入了贵人青眼,考试便稳了七八成。而义恩公主更是这达官贵人中最为公正的一条门路,她不看出身,只看才情。不少寒门出身的士子都是从义恩公主的门下脱颖而出,且入朝之后有义恩公主的名义为自己铺路,在朝中行走也轻松得多。

想到此,众人内心越想越欣喜,频频点头。若能借此机会,得了义恩公主的青眼,他们这些多年未得升迁的小官也可在官场上再进一步。

沈亦谣听到义恩公主的名字,心中一颤,欣喜似乎也从不再跳动的心脏一点点撞出来。

原来裴迹之打得是这个算盘。

义恩公主……同她有几分交情。

不由得笑了一声,歪起了嘴。弯起手肘轻轻击了一下裴迹之侧腰。

惯会偷奸耍滑的。他要搞黑幕!

王采钧锁着眉,似是在思考着什么。片刻之后,朝裴迹之点头道,“能有义恩公主评审,自然是极好的。”

“那便行了,诸位三日之后务必来此地临席。”说着带着沈亦谣欲往楼上去。

“等等。”后头突然传来王采钧的声音,“义恩公主到底是女子,于诗文一道虽有钻研。但诗文品味上女人与男人终究有别,女子尚缱绻,男子重风骨。诗文中吞吐气象万千,仅有义恩公主一人为评审,只怕不太公平。”

沈亦谣飘在空中,冷着脸看楼下。

那群文人士子们似乎也觉得王采钧所言中肯,各自点头。

“此言在理。”

“到底女子和男子天生有别,诗文之道辽阔精深,确非一个女子一言可评定的。”

王采钧那张白净的脸上没什么神色,还是那副端方有礼的做派,却越看越觉得面目可憎。

他将话说得很漂亮,不至于落人口实,开罪任何一方。却隐隐将义恩公主划作不懂文人风骨的一脉。

诗文一道,有人重文辞修饰,有人重意象风骨,有人重声律对仗。而在诸法之上,大道至简,一脉相通。

即便义恩公主权势通天,扶了那么多人上青云,却仍有人觉得她见识限于女儿之身。

沈亦谣从鼻间喷出一声嗤笑,此声很小,却仍落入了裴迹之的耳朵。

裴迹之侧脸过来,垂眼看着她,神色难辨。

“在下有一建议,不知裴郎中意下如何?”王采钧挺了挺脊梁,即便身在低位丝毫不觉自己落了下风,扬起下巴自有一股高傲之气,“礼部侍郎徐然历来主持科举,由他来品评是再合适不过的了。”

裴迹之漆黑如墨画的眼睛在众人身上逡巡,半天没有说话,楼下诸人心里都有些狐疑。

想必是他怕了?

王采钧似是颇有把握,“若是裴郎中同徐侍郎说不上话,可由在下出面,延请徐侍郎。”

当年王采钧高中之后,便是由徐然举荐他任太子校书的。徐然对王采钧的才学颇为赏识,又同王采钧的祖父素来有交情。

又知贡举多年,谁也不敢说他一句不公正。若他不公正的话,岂不是这几年的中举进士都成笑话了?

“裴郎中为何不言?”李率站出来,隐隐有些得意,他四十中举,当年的主考官也是徐然,也算是徐然的门生。若是由徐然出面,自己也多了几分把握。

李氏见裴迹之不说话,心中也有几分快意,当年她同裴迹之议亲之事不成,议亲的事虽然谈的隐秘,但也有几个人知晓内情。裴迹之这几年悼念亡妻,样子做得众人皆知,得了些一往情深的贤名。竟显得自己不如一个死人矜贵。

她心里头不痛快,当年她花样年纪,嫁谁嫁不得?又不是非得夺人夫。是裴迹之自己要和离,又看中梁国府门第,她爹娘才勉为考虑此事。谁知沈氏一死,议亲之事也不了了之。

今日裴迹之大闹大雁塔,竟要打压着她夫君,坏她夫君的名声。只为给那失德沈氏出头。

想到此事,心里便更要胜裴迹之几分,出声道,“裴郎中莫不是今日本就是无理取闹,穿凿此诗为沈氏所作?现下要将沈氏遗作交予科举考官品评,便怕了吧?先前裴郎中不是大放厥词,那沈氏才可比中榜进士么?”

谁知裴迹之扫了一眼众人,勾起唇角,胸有成竹,掷地有声,“此议甚好。”

“那若诸位输了,当如何?”裴迹之手指在栏杆上轻敲。

沈亦谣瞪着眼,心里一急,忙围着裴迹之转圈圈。

他到底要干嘛!

由徐然出面,沈亦谣心中本就没几分把握。徐然其人人品如何,她是不清楚的。但徐然曾为几位文人做过序,他推崇晋宋谢灵运深厚典重、深秀奇险的诗风。与她本就不是一路。

“裴郎中要如何!”李率皱着眉头,不明所以,输了就输了呗,还能如何。


沈亦谣仰起头,空空望着厢顶。

是啊,到底是谁对不起谁呢。

·

他们回到梁国府书房时,院子里已点上灯,天边只剩最后一缕天光。

裴迹之刚把书房门推开一条缝,“砰”地一声,将门拉回,严严实实合上。

转过身,手贴身侧站得笔直,像一棵柏,脸色僵硬,“不太累,我们再出去逛逛吧。”

沈亦谣狐疑地转过脸去,方才她看到了裴迹之推门时一闪而过的震惊。

“里面有什么?”

裴迹之嘴角抽动,“有鬼。”

“鬼不就在你旁边吗?”沈亦谣盯着裴迹之,伸出一手,在门扇上大力一推!

“砰——!”

爹有爹法,娘有娘招。

一个披散着头发,粉雕玉琢的美人儿从床榻上撑起来,发丝从裸露的香肩滑落,一手按住胸前的衾被。

柔顺恭敬,温声软语,“世子爷。”

那是个新罗婢,汉语学得很好。只能隐隐听出些口音。

沈亦谣小声抽着气,“哇哦。”

这一声叹得裴迹之胆颤心惊。

当即叫了书童醉月来,连被子同人一道裹了赶出门去。

“世子爷!世子爷!”新罗婢死命在门外拍着门板。“奴婢没去处,今日世子爷要不收留奴婢,奴婢只能被夫人赶出门去了。求世子爷可怜可怜奴婢吧。”

沈亦谣抓了把香案上供的花生瓜子,坐在桌旁,一边用手剥着,一边闲话,“要不留下吧?你今晚不还得有人给你上药吗?”

裴迹之斜过眼来,狠狠剜了她一眼,没同她说话。

“醉月!把她撵出去!越远越好!”

新罗婢似乎被醉月按住,声音越来越远,“夫人没给我安排住处。求求您了世子爷,我会被冻死的!”

“送到澄心院去!”裴迹之一手撑着榻,小心在榻上趴下,一边朝门外喊。

澄心院是国公爷的住处。

沈亦谣吹了一把桌面上掉的瓜子花生软皮,拍了拍手,“你不怕你母亲提刀来砍你。”

裴迹之嘿嘿一笑,头趴在软枕上,声音被捂得闷闷的,“正好我想添个弟弟了。”

“你也不怕折腾你爹那把老骨头。”沈亦谣手捧着那把瓜子仁,飘到床边,“手伸出来。”

裴迹之双手朝上摊着,瓜子仁噼里啪啦掉到手心,捡了一颗扔到嘴里,没心没肺地,“我爹是我祖父五十岁老来得的子,家族遗传,身体好得很。你看我就知道了……”

“咚!”话没说完,就被沈亦谣猛地抽走了头下的软枕,下巴颌砸在了床榻上。

“脾气真差。”裴迹之把手心瓜子仁一口气塞嘴里,伸出一只手揉了揉发红的下巴。

·

桌案边账册垒起一座小山。

沈亦谣坐在桌案边,低头翻着她当年的嫁妆单子,和父母去世后留下的家产账册。

她看得很细致,这些年裴迹之显然帮她管了父母留下的田庄和铺子,没让管事的偷奸耍滑。

到底是户部郎中,账册做得极为漂亮。

沈亦谣看着抬上来的账册,中间夹了一张泛黄的地契。

心头一紧。

小心翼翼抽出来,一边小心看着榻上的裴迹之,见他正趴着由醉月上药。

脑袋里霎时间冒出个词,雪红血白。瞬间被自己的变态雷得外焦里嫩。

脸一红,低着头将那地契叠成小块,夹在手心。

脚下一动,就要从窗口飘出去。

“去哪儿?”裴迹之没回头,趴在床上冷不丁地冒出一句。

“我在这不太方便,我出去。”沈亦谣蹲在窗口,在院子里随意望了一眼,“呃。看看月亮。”

“歇着吧你。”裴迹之上好药,吩咐醉月出去,自己扯了被子盖上,转过头来望着窗口,“以前我就算一丝不挂在屋里走,你也不会多看我一眼。”

相关小说

网友评论

发表评论

您的评论需要经过审核才能显示

为您推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