奶奶刚从麻醉中醒来，意识还不太清醒。
我紧紧握住了她的手。
她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，才勉强认出了我。
囡囡啊，最近有没有好好学习？
马上要高考了吧。
我泪如雨下。
她已经分不清今夕何夕了。
我忙不迭点头。
我会考上最好的大学，让你跟我享福的。
奶奶神秘地凑在我的耳边。
我给你攒了学费，在手机里......她似乎又有一瞬清醒：那些钱你拿着花吧，女孩子在这个世上总得有点钱傍身啊。
她说完这句话似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。
又沉沉地陷入了昏迷。
我的眼泪淌不完似的，晕湿了她的衣襟。
护士拍了拍我的肩膀：病人还没有脱离危险期，还要继续观察，家属去缴一下住院费。
我点了点头。
我的存款所剩无几。
想要凑齐医药费，那只有......动用那笔钱了吗。
我焦灼地病房里来回踱步。
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奶奶放在病床前的衣物。
是护工阿姨带来的。
奶奶的手机正静静躺在正中央。
我的鼻子再次一酸。
我打开奶奶的手机，没有密码，手机屏幕是我们的合照。
点进桌面，却是一排花里胡哨的手机游戏。
微信钱包弹出了这个月的月账单。
奶奶在养老院住着，有什么开销？
我疑惑地点开了账单。
引入眼帘的是一排整整齐齐的支出六百四十八元。
还有零零散散的6元、45元、68元。
总数竟然有数万元。
怒气直冲上头，我想起几次一起和哥哥去养老院看望奶奶。
外甥总嚷着要玩奶奶的手机。
我说奶奶的手机有什么好玩，上面又没有游戏，让他去玩我的手机，他却怎么都不同意。
到底是谁转走奶奶的钱不言而喻。
我不敢想奶奶是怎么省吃俭用地才为我攒下这么多钱。
更不敢想她如果知道自己的钱被充进了游戏会有多难过。
我熄灭了屏幕。
怒不可遏地给哥哥打去了电话。
接起电话的哥哥声音很悠闲。
不是把我拉黑了吗，总算舍得给我打电话了？
我冷冷说道：你在哪？
他不屑地哼了一声：在你家。
我的心中一惊。
我赶回家时，家里早已一片狼藉。
开锁师傅正在门口收拾他的工具箱。
而门里所有的抽屉和柜子都大敞着。
杂物扔了一地。
谁让你开我家门的？
愤怒几乎把我淹没。
你们不是一家吗，你妈带着户口本来的，说她和女儿一起住，因为没带钥匙被锁在外面了。
开锁师傅不明就里。
算了你走吧。
现在不是和他们计较的时候。
我进门时外甥正坐在沙发上打游戏。
三两步上前，我一把扇掉他手里的手机。
他茫然地抬头看我，撇了撇嘴，作势要哭。
我反手就是一个耳光，他的脸上清晰地浮现了一个五指印。
他还想扑上来打我，我微微侧身躲过。
他脚下没刹住，一头撞在了墙角，立刻发出了杀猪似的嚎叫。
原本正在卧室里翻箱倒柜的妈妈和哥哥闻声赶来。
连忙把他们的宝贝疙瘩抱紧怀里轻声哄着。
我把奶奶手机上的账单怼在他们眼前。
看看你这个好孙子干的好事，他偷我奶奶的钱去充游戏！
妈妈脸上有一瞬间挂不住。
但有很快恢复如常，讥讽道：那个死老太婆没几天活头了，她的钱给我的孙子花也算是给她积德了。
我的双眼通红，愤怒几乎要喷薄而出。
也许是我的样子太瘆人，妈妈抱着侄子畏缩地后退两步。
你死了，我奶奶也不会死的。
哥哥撸起袖子作势就要上来打我。
我拎起放在门边的电锯，按下按钮。
这个钢铁怪物发出嗡鸣，有着能撕碎一切的力道。
不愧是独居女生的居家必备好物。
我在空中胡乱挥舞着电锯，吓得哥哥面如土色。
他连连后退。
小婷，你这是干嘛，咱们有事好商量。
我可没空跟他们商量。
奶奶还在医院里等着我去缴住院费。
拿到钱才是当务之急。
我冲进卧室里。
明明记得那张存了三十万的银行卡就被我放在床头柜里。
可此时此刻，那里却空无一物。
妈妈悠哉悠哉地靠在门边。
问我：找什么呢？
我没有回答。
她两指之间夹着什么东西，对着我晃了晃，是那招丢失的银行卡。
上面贴了一张便条，写了银行卡密码。
你在找这个吧。
我看着她炫耀似的表情，神色复杂。
我劝你把这张卡里的钱还给我。
还给你？
没门！
这是你欠我的！
我唇角浮出一丝冷笑。
这个钱，我怕你有命拿，没命花。
她哼了一声，把银行卡小心翼翼地塞进口袋。
死丫头，咒我也没用，这钱到了我手里就是我的。
我看着她得意洋洋的表情，像是刚打了胜仗。
回想起了我见到这张银行卡的那天。
是一个月前去医院进行每年的常规体检。
一个红布口袋不知从哪里滚到我的脚边。
我狐疑地拆开，里面静静地躺着这张银行卡，上面甚至贴心地写上了密码。
我第一反应是报警。
失主也很快找到，只是他却不愿意来认领。
声称这钱谁捡到就是谁的。
但我却不敢妄动。
一直原封未动地放在我的床头柜里。
现在，她知道这张卡里有三十万，知道这张卡的密码。
可是她不知道，捡到它的那天，上面还贴着另一张字条。
借寿十年，违者全家暴毙。
字红得像血，分外瘆人。
